文/鄭濤
 
清晨六點，戈壁灘的風(fēng)裹著沙礫撞向板房，老王從折疊床上翻身坐起，玻璃窗外已經(jīng)泛起魚肚白，遠處的全站儀閃著紅光，像戈壁灘上唯一的星子。

項目部進駐這片荒漠時，鹽堿地裂著龜甲狀的紋。越野車碾過的車轍第二天就被流沙填平，唯有混凝土澆筑的樁子倔強地立著，像插在戈壁胸膛上的肋骨。技術(shù)員小李總愛蹲在BIM模型投影旁核對數(shù)據(jù)，屏幕的藍光映著他曬脫皮的臉。“這地方連棵駱駝刺都不長。”他望著地平線嘆氣，話音卻被突然起的沙暴撕成碎片。

正午的太陽把鐵板似的戈壁烤得發(fā)燙，新來的造價員小陳摘下遮陽帽，發(fā)絲里簌簌落下鹽粒，平板電腦在強光下自動調(diào)亮，她得用圖紙擋著屏幕，才能看清工程量清單。會議室的空調(diào)嗡嗡作響，沙盤上的管道模型閃著金屬光澤，與窗外滾燙的沙海形成奇異的反差。遠處傳來鉆機的轟鳴，混著沙粒撞擊板房的沙沙聲，在空曠的戈壁上蕩出回響。

暮色四合時，營地的太陽能路燈亮起來，燈光里的沙粒像金色的螢火蟲，在臨時搭建的旗臺周圍飛舞。食堂飄出辣子炒羊肉的香氣，混著打印機油墨味在風(fēng)里打轉(zhuǎn)。項目經(jīng)理老趙從抽屜掏出張照片，女兒在照片里笑著，背后是江南的油菜花田。“等這條天然氣管道通了，咱們也能給那片花田照亮。”他把照片塞進筆記本，遠處的沙丘被晚霞染成琥珀色。

深夜加班，小陳抱著圖紙往資料室走，月光下的戈壁泛著銀白，管道焊接處的焊疤像一串發(fā)光的鏈子，蜿蜒著消失在沙丘盡頭，她忽然想起白天在沙地里撿到的一塊瑪瑙，此刻正躺在抽屜角落，被磨得圓潤的表面，映著路燈的光，像極了戈壁灘上永不熄滅的星。